既然我們已經來到大堂,既沒有任何守衛兵員,那麼黃綢披肩就無用武之地,我們把披肩除下,胡亂塞進背囊裡,薛典諾也這樣做,沒有禁止我們除下披肩。
「薛典諾前輩,你不反對我們除下披肩嗎?」我問。
「不用了。我的頭腦愈來愈胡塗了。我記得小時候,這裡有十多位守衛者,用強力燈光照射進口的梯級,喝令立即止步,否則殺無赦。
但時代不同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守衛已經下山了,我的腦袋不管用了,以為自己還是火山帝國的王子呢。」薛典諾嘆口氣,在岩洞旁邊倒頭便睡。真的,他整個人顯得渾渾噩噩了。
我扶起他上半身說:「喂,薛典諾前輩,山洞裡的人都活着離開山洞,他們不會洩露山洞的秘密嗎?」
「有甚麼秘密呢?山洞根本沒有秘密,誰都不知道這裡有黃金,誰都沒有看見過黃金。而且他們離開之後都沒有再回來。他們都沒有遙控器!」薛典諾半眠半醒地說。
這山洞很大,我和狄遜都不敢到處亂跑,便在岩邊坐下吃了午飯,倒頭便睡,企圖休息一陣。
忽然,履聲急驟,還夾着語聲喧嘩,一隊人從梯級匆匆走下。我急忙坐起來,卻見為首兩人是康妮和唐芸,然後是佛難度、塔爾旺和巴拉多斯。三個男人都拿着槍,女的卻赤手空拳。
「砰」的一聲,佛難度向天花板開了一槍,打得岩石與泥土粉碎,掉了一地。接着他又連開幾槍,打得泥石四濺,塵土飛揚。
「把武器交出來,放在地上!」佛難度大喝一聲,舉腳踢我的大腿。
「你怎麼這樣兇呢,動手動腳的!」我說。
「我要控制場面!都給我站起來!」佛難度說。
我站起來,佛難度搜我全身,搜出兩把匕首,丟到熔岩坑去;塔爾旺從狄遜的行李中搜出一支長槍,也丟到熔岩坑去。巴拉多斯搜過薛典諾全身和行李,搜不出武器。於是佛難度叫薛典諾、康妮、唐芸和狄遜坐在地上歇息。
佛難度、塔爾旺和巴拉多斯帶着我到大堂和各小洞穴去檢查出入的門戶情況。
「佐治,你是帶着黑星石的,是不是?」佛難度問。
「對,我帶着。」我說。
「不要想打歪主意,不然你的胸膛先吃子彈。」
「當然,我正找神壇。你在找黃金和寶藏。門戶找到了,打開了,黑星石隨時可以放棄。」我說。
我們分頭細察大堂的岩石墻壁和石板房門,佛難度和塔爾旺還各握強力電筒,四處照射,絲毫沒有開關的痕跡。
從岩石縫隙和空洞透光之處,可見烏金西墜,天色將晚。於是佛難度宣佈收兵,回大堂吃晚飯和歇息。
回到大堂,我回歸自己的陣營,在岩石邊休息。大伙兒都吃過晚飯,在靠近岩石邊刷牙、漱口和整理衣物、寢具,狄遜還獨自走遠一點,脫了外衣和長褲,在清澈的小溪邊用毛巾揩擦上下肢和胸背。溫度太高,太悶熱了,這因為四週都有小岩漿房、流動的熔岩,通風不好,人好像囚禁在蒸籠裡一樣。
佛難度的陣營卻在大堂中央休歇,大家吃幾片麵包,喝點水,就解決了。塔爾旺和巴拉多斯也走到遠一點的小溪邊用毛巾醮水擦胸背。佛難度則雙手握住長槍,東張西望。這麼多人之中,只有他一人執勤,如果有誰輕舉妄動,準會血灑當場。
我走近康妮,坐在她身傍,說:「你怎麼到這地方來?這太危險了!」
「如果你不會威脅別人、不會妨礙別人工作,怕甚麼呢?」康妮輕笑。
「這是人家出生入死的尋寶遊戲,與你何干?你要分一份嗎?」我粗暴地說。
「這遊戲一定很精彩。我甚麼都不要,只要看。」康妮笑着說。
「人家只有一個人去冒險,我們卻兩個人去,何苦由來?」我嘆口氣,眼睛都潮濕了,「其實,只要我能完成任務,置身於事外,我願意帶你們到任何地方去看看最精彩的遊戲。」
「費烈大哥,請不要氣惱,請不要埋怨康妮姐姐,是我邀請她一同來的。」唐芸向我鞠躬,表示懺悔。
「你,唐芸,為甚麼?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你要扯她一起趁這淌渾水?」我大怒。
「不,我是自願的,與唐芸無關。」康妮說。這時她定睛望住狄遜揩擦肩背,若有所思。忽然她走近狄遜背後,伸手輕撫他的後項。狄遜略略閃避,說:「線唷啦(女士的意思),請走開,不要妨礙我洗澡!」
「你是不是生於一九七四年十二月五日?」康妮問。
「你怎麼知道?」狄遜有點驚愕。
「你生時我就看過你頸脖的淡紅色胎記了,」康妮眼角滴下淚珠,「我是你的母親,想不到竟然在這地方見到你,孩子!」
「你有甚麼證明嗎,線唷啦?」狄遜紅着臉問。
「當時你祖母將一隻黃金腳鐲子套在你的左腳踝上,」
康妮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你現長大了,腳鐲子不合戴了,可能你已經丟失了吧?」
「哦,這就是了,」狄遜從大衣的佩袋裡摸出了腳鐲子,遞給了康妮說,「你是我母親,一點不錯。」
「腳鐲子用金鏈貫穿,平日佩戴於頸項,垂於胸前。今天因為這種溫度太高,全身發癢,便將它收藏在大衣內袋中。」狄遜說。
「楚大叔給你取名為兌生,還叫打金匠刻了『兌生』兩字在金鐲子上,」康妮轉動金鐲子果然找出了兩個中文字,「這是你的名字。」
「這是我的名字,『狄遜』。」狄遜說。
「孩子,我多想念你,」康妮跟狄遜擁抱,眼中又流下淚水,「二十四年了,你終於回到母親的懷抱。」
「我會盡力保護你的,母親。」狄遜說。
狄遜洗完澡就回大堂的岩壁旁邊睡覺。另一陣營則在大堂中央歇息。佛難度、塔爾旺、巴拉多斯輪流坐起來,手握長槍,以防突發事件,可以先發制人。
我躺在睡袋內,胡思亂想,整晚沒有好睡。電燈由薛典諾關掉,因為這不致於太刺眼,而且在心理上比較清涼,方便入睡。半夜,我望着月色從岩石的空隙中照進來,慢慢爬行。在光影移動之中,我忽然發覺對面的岩壁上出現一條淡淡的、斷斷續續的黑線。我想,這是月光在特定的角度下顯現出的景象,好像一道凹槽。我閉目一分鐘,再睜眼觀察時,凹槽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