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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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難度走上前,蹲下來,把康妮右腳的球鞋和襪子脫下,一看她的腳跟,果然在雪白的皮膚上,生出兩顆平排的黑痣,極像白星石上的兩個突起的黑點。

『當你進入藏寶洞的時候,白星石自然會出現的』,這是神祇的預言,果然,神祇並沒有騙我。」佛難度說着,迅速打開背囊,拿出一把剁骨刀,猛力一剁,鮮血四濺,白膩的右足便掉到地上。康妮大叫一聲,痛得昏厥倒地。佛難度急忙用塊白毛巾,把右足跟包住,與塔爾旺直衝上拱橋去。

「一定是康妮擁有白星石太久了,而且白星石又被拋入雨神洞去,浸泡了一千多年,於是右足就生出與白星石類似的東西。中國人相信男左女右的規律,完全沒錯。而且,她右足的能量比任何地方都強。」佛難度邊跑邊說。

康妮慘被剁掉右足,我、狄遜、巴巴拉都親目共覩,卻不能制止,無能為力,因為佛難度和塔爾旺都有槍,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他們拿着康妮斷了的腳掌都飛跑上拱橋去了。沒有人監視,我們急忙用毛巾在康妮的傷口附近包紮,並在她身上覆蓋毛氈。我和狄遜合力將康妮抬起,巴巴拉則拿起康妮的背囊,快步由原路退出。

正行走間,忽聽見背後隆然巨响,我回頭一看,寶池頂已塌下,塵土飛揚,堆疊的大岩石、塌下的拱橋,寶池內積滿岩石,厚重如山還混和紅色的溶岩。看來,佛難度和塔爾旺已死了,寶池及一大堆岩石則成為他們的墓塚。正如佛難度自己說的:「命中注定,誰也改不了」。

狄遜和我揹起康妮,巴巴拉揹着背囊,挽着康妮的行李,手持登山杖,快速奔走出大堂。

巴拉多斯正在大堂的另一邊,與藏寶洞的通道成九十度角,監視着坐在地面石地上的薛典諾。不過巴拉多斯是背向我們而站立,沒有看見我們從黑暗的藏寶洞隧道內走出來。

狄遜輕輕放下康妮,一邊用食指按着嘴唇,表示叫我不可作聲,一邊從腰間解一下一條繡有彩色圖案的布帶,握在右手,又從地上拾起一粒如拇指大的小石子,夾於布帶中間,然後頭尾相接,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夾住。本來,小石子會滑落、或掉下來,但是使用者的右手不停在頭頂旋轉,小石子就產生了向心力,跟着布帶轉動。若想小石子發射,只要放鬆尾指,小石子就如箭離弦,向目標飛去。

不過對這武器必很多加練習,技藝純熟,尤其是放鬆尾指的時間應恰到好處,小石子才能擊中目標。

這武器叫做「投石器」,是印加帝國的犀利武器,不但軍士們常用,主帥和國王上戰場時也常用。上次陳大嬸伴我到庫斯科城南採購物資,我看見店舖懸掛着許多這種五色斑爛的投石器,想不到今天才看見有人真正去使用它。

狄遜一邊在頭頂旋轉着投石器,一邊單膝下跪,大喊:「喂,各位,請伏在地上避一避」!

巴拉多斯聽見喊聲,忙轉過頭來,拿槍掃射。由於各人都靠近隧道旁伏下,所以沒給射中。狄遜單膝跪地,頭頂上旋轉的投石布帶呼呼有聲。這時巴拉多斯剛好轉身,轉過頭來,小石子如箭般飛射,打在兩眉的正中。巴多拉斯立即向後栽倒。岩壁下有一條熔岩溝,正流動着暗紅而發光的熔岩漿液。巴多拉斯的一側身體剛好浸在岩液裡,他的頭顱、一側上肢和胸膛馬上給熔掉了,蒸發了,毫無蹤影。

「你為甚麼預先高聲喊叫,讓他有所警惕?射他的後腦不是更簡易妥當嗎?」巴巴拉高聲向狄遜責問。

「我不習慣偷襲別人,只會自衛,反正把敵人打倒就行。」狄遜說着,再揹起康妮飛奔向前,又拾起巴多拉斯的長槍,短槍插在褲頭,又叫薛典諾跟着我們走上梯級,然後,薛典諾用遙控器按開了山洞出口,一起走上梯級。走經草叢,我們把長槍和遙控器都丟到草地裡,繼續快速走下山去。

康妮已經很虛弱。我們間中停下來,稍稍休息一陣,又餵康妮喝點水,跟狄遜輪流背負康妮登程。最後一次休息,剛好下了山,但康妮已經不能張口喝水了。她只能急促地喘氣,斷斷續續地說,「我…不行了。我要跟你們分別了…。」

「不,我們已經來到村口,我去找一輛出租車,載你到醫院去急救止血,你會活過來的。」

下了山,頭頂的太陽正烈。我們合力把康妮抬到附近一株楓樹下,讓她躺在濃蔭裡,大概比較涼快舒適。唐芸獨自跑到村內,正尋求援助,也許正找尋出租汽車。

不過,康妮所躺着的一片小草地,稍稍突起,像一丘孤塚。看來蒲草姑娘的父親麥爾正葬在這裡,這是狄遜在採購雜物時從村裡打聽到的,蒲草姑娘一家人住過的舊居草蘆仍然存在,只是已破爛不堪了。

「母親,我還有許多許多話要跟你說,你不要離開我,」狄遜跪在康妮身邊,流着淚,又執起康妮的一隻手,放在唇邊,不停地親吻着。

「我要走了,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康妮用力喘氣,「雖然…我愛…你們,費烈和狄遜。但是,我聽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呼喚。永…別…了。」

康妮伸手在外衣袋中摸索,我也伸手幫助她摸索,摸出一株快要乾癟盡了的三葉草。康妮用軟弱的手指移動了兩寸距離,好像要將它放進嘴裡。

我撕下一小片葉子,輕輕放進康妮的嘴裡,其餘部份則放在她胸口上。

康妮的手慢慢移向胸口,但是手顫動一下,就停止不動了。

「康妮!康妮!」

「母親!母親!」

我和狄遜喊了幾聲,淚流滿臉,但是康妮靈活的眼睛已經凝固。我伸手將她的眼臉拉下來,讓她閉目,又將毛氈蓋過她的頭面。

我和狄遜合力抬起康妮奔向村莊,再奔向我們原本租住的旅舍。而薛典諾一直跟着我們,沿途沉默不言。唐芸正在村內尋找出租汽車或醫務人員,大概兩者都很難找到。

康妮的屍體停在旅舍的轉角處,屍體上蓋着毛氈。

我們走進旅店,見到唐芸正站在大堂。她找不到出租汽車,也找不到援手。這時剛好旅店主人從旅店角道走出大堂,看見我們,笑着說:「啊!你們回來了!一切順利吧?」

「謝謝,還好,」我說,「請到我的房間,有要事商量。」

進入房內。房很狹小,兩床床頭貼墻而平行並排。中間可容一人通過,非常緊迫。我和狄遜及瓦多並坐在我的床沿。另一邊,薛典諾與唐芸則在狄遜的床沿並坐。狄遜叫瓦多站起,關閉了房門,接着在褲頭拔出短槍,「啪」的一聲,重重放在木製短几上。

「誰都不許說謊,說謊我就馬上斃了他!」狄遜怒氣沖沖地吼叫,房中各人免不得震顫了一下。

「瓦多,我首先問你,」狄遜拿槍指住瓦多的臉,大聲吼叫,「佛難度他們一夥人怎知道我們的去向和我們出發的時間?當然都是你告訴他的,是不是?」

瓦多臉青唇白,遲疑一會,說,「是,是我通知他們的。他們住在後街的一家旅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