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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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後來我還是感到欣慰,因為我依然活着,活得還不錯。而佛難度的生命可能已經走到盡頭,去死不遠,我何必嫉妬他呢?

自從康妮恢復乘搭校車之後,我常常有機會跟她同坐,下車後又同走一段路回家,交談較多,惑情略為增進。

有一次談起佛難度的病況,康妮滿臉愁容,說:「他身體虛弱,比以前更差了。醫生說他患的是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化學治療一直沒有奏效。近日他做了自體骨髓移植,那就是從他自己體內取出一些骨髓,用藥物殺死癌細胞後儲藏於攝氏零下一百五十度的液體氮中保存。接着用高劑量的化療藥物去破壞體內的所有骨髓,再將原先低溫保存的自體骨髓解凍,由靜脈送回他體內以取代被破壞了的骨髓。不過沒有用,白血球不久又回升到龐大的數目。」

白血球數量大,紅血球的比率自然少,輸送氧氣和營養物質的功能便下降了,這正是他平日心跳、氣喘、體能差、疲倦和關節疼痛的原因。這跟報應或天神懲罰等等胡說是扯不上關係的。

但是,為甚麼當初神石又可以給他消除一切症狀和補充體能呢?為甚麼康妮會擁有特異功能可以配合神石陳揮輸送體能的奇妙效果呢?我想不通,最後還是弄得胡裡胡塗了。

「為甚麼不試試健康骨髓捐贈的骨髓移植呢?」我提議。其實我對這種疾病一知半解,只能說過有異體骨髓移植那麼一回事吧了。

「我嘗試過捐贈的,可惜我的血型和骨髓跟佛難度的並不脗合。」康妮低頭嘆氣。忽然她興奮地抬起頭,「費烈,你也試試好嗎?異體骨髓移植要輪候很久很久,很難找到合適的白血球血型相同的捐贈者,我恐怕佛難度等不及了。」

「不!」我決絕地說,「我不會為佛難度做任何事,你找別人去吧。」

「你就當作幫我一個忙好了,費烈,我知道你會為我做任何事的,對不對?」

「我當然會為你做任何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是佛難度不是你,我不喜歡他,我為甚麼要幫他的忙呢?」

「他對我很重要!」康妮直一直腰,語氣堅定,卻惹起我更大的反感。

「他對我並不重要。」我冷笑一聲走開了。

我知道這會使她傷心、氣惱,可惜我愛莫能助。

此後她不再理睬我了。她生我的氣。這是意料中事,我可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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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的春假期間,邁阿密市很多空地上都開闢了臨時遊樂場,架設起摩天輪、機動遊戲場、博彩攤檔、小型動物園、鬼怪屋和演唱台等等,還有各種零食、熱狗、快餐、冰淇淋、汽水等小賣亭,吃喝玩樂悉隨尊便,吸引了無數遊客,尤其是小孩子和青少年,往往樂而忘返。

我常與巴拉多斯作伴,流連於各遊樂場中,着實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春假,把康妮和佛難度的事忘記得一乾二淨。

到了四月中旬,天氣已經十分炎熱。龍眼和杧果樹上開滿了白花。黃花楹更開得燦爛,在市上各處馬路旁笑臉迎人。蟬鳴荔熟,海灘泳客多起來了,大地變得十分繁忙。

有一晚我如常坐在門口的木梯級上守候着最後的一片彩霞淡沒和繁星初現,有時輕吹口琴,反覆奏出《酸酸三葉草》的旋律。這時候我又嗅到那熟悉的清幽香氣,我可以肯定康妮就在附近。她總是像夜貓一樣無聲無息地走貼我的身邊。

康妮果然坐在我身邊了,雖然保持着幾吋距離。她緩慢地說:「你必須為佛難度捐贈骨髓,如果你的骨髓合適的話。費烈,我懇求你。我預感到你的白血球血型跟佛難度的很可能相同,你一定要試試。」

「我說過我不會為佛難度做任何事的。」我斷然拒絕。

「不是為了佛難度,也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為了…」

「為了誰?」我有點奇怪。

康妮遲疑好一會,欲語還休,最後鼓起勇氣說:「為了我的孩子。」

轟然巨響,恍似晴天霹靂起於耳際。我嚇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呢?這是真的嗎?她才十三歲多,下個月才滿十四歲,小小年紀就懷着孩子嗎?我真不敢相信。

「事情是這樣的,」康妮用雙手掩着臉,「你該記得那天晚上在佛難度書房裡你拿神石替我和佛難度做測試,證實我右足跟的特異功能最強、左足跟較弱;佛難度左腳的感應力強、右腳弱。我輸送能量的最恰當姿勢是離墻三十厘米,雙手撐墻而立,背向佛難度,右足跟踏上他的右足背,以強對弱;左足跟踏上他的左足背,以弱對強,因此取得了授受的平衡。」

我記得確實如此。康妮繼續說下去:「我答應他在總決賽的前三晚為他做這種輸送能量的工作。頭兩晚的效果非常好,佛難度精力倍增,很有信心在球賽中贏取勝利,我們都高興萬分。

「總決賽前夕,他精神煥發,體力充沛。我為他做最後的一次工作。

「我踏上他的足背,雙手就自然順勢撐住墻壁,跟以前兩次一樣。他說,我的身體向前傾斜,重心在腳趾而不是腳跟,輸送能量恐怕不夠完善,建議我直立,他在我背後用雙手輕輕扶住我的腰肢以免向前傾跌。

「不久,佛難度大概吸納了過多的能量,大為亢奮,全身顫抖着,雙手漸漸圍繞我的腰,簡直就是擁抱,而且愈抱愈緊,像鐵箍一般,使我的臀部與他的下體緊密偎貼。

「我察覺大事不妙,極力掙扎,卻難以突圍而逃。他下體的熾熱像一股電流衝擊着我全身每一個部份,令我心如鹿撞、唇乾舌燥、氣喘乏力,自然迸發出一種渴求被男性佔有的慾望。

「我原本對他心存愛意,所以對於他的挑逗並無太大的反感,我已經準備她向他獻出珍貴的童貞。
「好一會,他的反應更熱烈。他的雙手向上移,溫柔地撫弄我的乳房,又開始吻我的頸背和頸側。然後我聽到拉開褲鍊的聲音,他一手撩起我的裙腳,撥開我的三角內褲,從我的臀部下端擠進了我的體內。」

我聽到這裡不禁臉紅耳熱,心中泛起又酸又苦又辣的滋味。她描述如此詳盡,繪影繪聲,是不是要挑撥起我的嫉妬心呢?

康妮稍停片刻,再繼續講下去:「事後我很悔恨、很慚愧。我沒有堅決抗拒他,甚至想到奉獻,完全是我的錯。可以說,我是在半推半就中容許他順利行事的,我應該負上一半責任。

「其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乾柴烈火很易燎原,一開始已經是個錯誤的決定。我踏進那陷阱是十分不智的。如果你陪伴我在一起,那就肯定不會出岔子了。

「他一時的慾念和對我的侵犯使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古瑪雅人有一條戒律:戰鬥或各種比賽之前嚴禁親近女子,否則必定失敗或者陣亡。蘿莎也曾經警告過他要戒女色,他明知故犯,實在咎由自取。

「頭兩天我傳送他的大量體能都在情慾上宣洩淨盡了。我可以感覺到他投放入我體內的滾滾熔岩,奔流激盪,源源不絕。他所有的精力都掏空了,疲憊已極。

「我知道他在總決賽那場重要的戰鬥中落敗是必然的事。我再沒有興緻去參觀球賽,因為我不想見到他的狼狽、難堪和羞辱的場面。

「在那燙熱的、猛烈的岩漿洪流衝擊下,我幾乎昏死過去,而同時我又預感到佛難度所貯備的強大體能混合着神石的精靈已經注入我體內,正蘊釀孕育一個奇妙的新的生命體。

「男女苟合,雙方有責,不必深究。但是最近驗孕證實了我懷了他的孩子,萬一孩子出生前失去了父親,那對孩子是很殘忍、很不公平的事,而且今後單獨撫養孩子的重責落在我身上也是很艱苦、很不公平的。

「為了我的孩子,還有我,費烈,我求求你嘗試做個骨髓捐贈者,去拯救我孩子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