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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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天中午,剛吃過午飯,看守人召我我到大廳去。阿朗素正坐在沙發上悠閒地抽雪茄,看見我來到,伸手一讓,示意我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他微笑說:「小子,你不願意用黑星石贖回你的自由,對不對?」

「我根本就沒有黑星石。即使有,我也不會交給你。」我沉着臉。

「哈哈,現在我們不再希罕它,你也失去了利用價值。」阿朗素大笑。

「那麼,我可以自由了。」我喜不自勝。

「不,小子,你會永遠失去自由,而且無家可歸。今天我就要帶走你。」
「為甚麼?」我大驚失色。

「因為放了你,我們就洩露了許多秘密。」阿朗素悠閒地抽一口雪茄,「對不起,我們是為勢所逼、事非得已。」

「你們沒有權力這樣做!你們太卑鄙、太無恥!」我勃然大怒,霍地站起來。

可是,背後馬上有人按住我的肩頭,用力壓下去,我不得不坐回原位。

「少安毋躁,小子,反抗是愚蠢而危險的行為。」阿朗素依舊笑容滿面,「你祖父和康太太正由於沉默的反抗而招致殺身之禍了,多可惜!」

「阿朗素!你竟敢殺死他們?!」悲傷、氣忿使我差點昏厥過去。

「他們自己殺死了自己,與我無關。」

「是怎麼一回事?」我的淚水滾滾流淌,哀痛欲絕。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任務是要從兩位老人家身上找出康妮的住址和黑星石的下落;那當然必須採取一系列的綁架、囚禁、利誘、恐嚇、拷打、虐待、折磨、審訊等等不法行為;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可是他們始終守口如瓶,一言不發,好像啞吧一樣。

「老實說,對於兩位老人家,我已經十分克制。雖然由於他們的沉默反抗而令我按捺不住怒火,還是把刑法減輕至最低限度,恐怕他們身體虛弱,受不了。你想,若把們弄死了,斷了線索,結果一無所得,非但白費了工夫,更難免遭受上級的嚴厲譴責和處罰呢。

「不料有一次,當我帶領幾名手下照常進行逼供時,你祖父忽然從身上摸出一支長約二吋、非常尖銳的鋼矛,迅速刺進自己的心臟,立即氣絕斃命。康太太哀慟過度,拒絕飲食,幾天後也魂歸天國了。」

「兇手!魔鬼!你逼死了我祖父和康太太,還說與你無關?我要殺死你!我跟你拼了!」我大哭大喊,站起來要撲向阿朗素,但是馬上又被他的手下按了下去。

「小子,就憑你?你殺得了我嗎?」阿朗素輕衊地笑。

「那麼,你乾脆就殺了我吧,反正我不想活了。」我哭着說。

「不想活,那該自己想辦法解法,何必勞煩人家呢?」

阿朗素乾笑一陣子,嘆一口氣,「小子,其實要解決一個人是很容易的。我向你開兩槍,然後把你埋在外面空地的泥土下,那就完事了。」

「阿朗素,求求你,賞我兩槍吧;或者,請借給我一把刀子吧。」我萬念俱灰,整個人崩潰了,生命不再具有價值了。我記得我死過一次,真的很快就完事,完全沒有痛苦。

「老實告訴你,小子,」阿朗素又嘆一口氣,「根據我們組織的規矩,被擄劫囚禁過的人,最後一定要處決,不能留下活口,免得惹麻煩。但是你、你祖父和康太太卻是例外,可以網開一面,因為我侵犯和威嚇你們,並不牽涉金錢或仇怨之類;要是你們告發我們,說我們要搶奪的一塊黑石頭,根本無人相信。要是你們說甚麼:黑石頭是通靈的、會產生巨大能量,是打開寶庫的鑰匙等等,更加玄乎其玄,缺乏理據。」

「那麼,為甚麼你又不肯讓我回家呢?」

「因為你的家失火了,你已經無家可歸。」

「你敢否認不是你放的火嗎?魔鬼!」我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你只須知道事實就夠了,不必查究原因。」

「兇賊!你打算拿我怎麼辦?!」我憤恨極了。

「將你賣給牙買加的咖啡種植場當奴隸勞工。小子,那比砍香蕉和砍甘蔗省力多了,是我替你爭取回來的優差。」阿朗素安祥地笑,「你的主人是你們中國的客家人,姓陳,在高達一千米的藍山山脈上擁有龐大的咖啡園,生產的藍山咖啡譽滿全球,世界各地都有他的批發公司。你在山上做工,絕對不會有官員或閒雜人等來干預你。不過你要逃跑倒是絕對沒有可能。」

提起奴隸這字眼,我禁不住渾身顫慄。千多年前我當過奴隸,那種卑賤、屈辱、勞累、永遠沒有歡笑的生涯,記憶猶新。今生我寧願死,也不願再當奴隸了。死並不困難,只要找到機會就行。我若無其事地問:「今天出發?」

「是,今晚。我會帶你到貨船上,交給船長看管,然後收錢。我跟船長還有一些其他的交易,必須親力親為。」阿朗素裝出關切的表情,「到了牙買加高山上,得好好地幹,希望有出頭之日。陳先生住在首都京士頓城的半山區。整座山雖比香港太平山矮小得多,上面卻同樣全是豪宅,住戶非富則貴,中國客家人的數目不少。如果你忠誠勤奮,工作表現好,三數年後,陳先生可能念在同是龍的傳人份上,讓你轉到京士頓半山區當傭工,永遠脫離奴隸地位的。」